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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红墙”里的摄影师杜修贤
来源:本站 作者:超级管理员 点击:4976 发布日期:2011-03-07
最先知道杜修贤这个名字,是通过《红镜头——中南海摄影师眼中的国事风云》这本书。
  《红镜头》中有记载:杜修贤,是父母赐名;杜山,是周恩来赠名;杜秀咸,是江青送名。又听说,他跟随周恩来到过30多个国家,在毛泽东身边也有10年左右的时间。20世纪60年代,凡是出现在人们视线里的毛泽东、周恩来的新闻图片,大多出自杜修贤之手。
  后来,在一次座谈会上,才真正见到杜修贤,人称“杜老爷子”。俨然一老者,头发已斑白,身体挺硬朗,1.80米的个头不减当年;蓄意留起的白胡子很显个性。他会不时地摸捉两下,欣然问人:“好看不好看?”问及他的年龄,大概是“77”这个数字,无论怎样颠倒,也不会是其他。而他却满脸坦诚地告诉别人:“去年我67岁。”许是“红墙”里待得太久之故,言语间少却了许多繁冗,简洁地直来直去,有点“不谙世故”。其实,面对他时,就是一句话不说,你也会从他众多的传世之作中知其一二。
  1940年,杜修贤14岁。14岁以前的记忆,是一次他在与小鸡玩耍时不慎将其中一只踩死,母亲的几个巴掌,使他“口吃”一生。终于,他学会了愤怒和出走。
  恍惚间,似看见陕北的黄土高坡上,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上,奔走着一个少年。那正是离家远行的杜修贤。他带着他的年轻和山那边一定不是山的梦想,向南向南……那一夜,他走了80多里路,也走出了他的故乡——米脂县。
  一日,在绥德县,他偶然间从几个穿灰色制服人的嘴里听说“毛泽东青年干部学校”正在招收学员。杜修贤闻听又喜又忧:喜的是遇到了八路军,忧的是身上没有钱,又不识几个字,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。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,听到有人问:“小同志,你愿意在这里当勤务员吗?”虽然他不清楚勤务员是干什么的,但又怕机会溜走,于是不停地点头:“愿意。我什么都会做,留下我吧。”问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、知识分子模样的人,年龄不大,面带微笑,和蔼可亲。正是他,给了杜修贤希望:自己可以留在学校里当勤务员了!
  真正痴迷摄影,是在师从吴印咸之后,是在拥有了“蔡斯”相机之后。而走进中南海,来到周恩来身边,已是在他36岁那年。   1960年,杜修贤,还有侯波、孟庆彪、张彬等,分别负责周恩来、毛泽东、刘少奇和朱德的摄影工作。那时,他已有了16年的摄影经历,显现出特有的“杜修贤风格”。
  初春的一天,众人相聚在位于北京城北的“王府家庭农场”——杜修贤的新家里。这里周边屋宇错落,地阔庭美;院内辟地种些菜,红绿盎然;猫狗嬉戏,一派田园景象。真是生活的好去处。同时,这里也汇集了杜修贤77个年头的“绝代风华”:一排排装订在册的底片、照片悄然屹立,随手翻来,大有“于无声处听惊雷”的壮观。“红墙”里的风起云落在这一隅突然沉寂了许多,唯有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照片,向人诉说着它的“昨日辉煌”。坐在书房的沙发上,仿佛置身于一个“领袖”辈出的年代。那些事关国家命运的重大时刻和运筹帷幄的伟大人物,一一与你擦肩而过,他们“谁主沉浮”的英雄气魄,让人感慨万千……
  与周恩来的两次单独合影
  在杜修贤的家里,有两张周恩来同他的合影。一张是在颐年堂前两人握手的照片。那天,毛泽东有外事活动,周恩来较其他领导同志早到了。杜修贤看见周恩来正在和几个记者握手、交谈,便抢先几步拍下了一组镜头。这时,周恩来看见了杜修贤,走过来同他握手。突然,周恩来转身对其他记者说:“我和老杜握手怎么没有人照相?”他面向一个记者挥挥手说:“我和老杜再握一次手,你给照一下。”如今,这张照片一直挂在杜修贤的书屋里。另一张是杜修贤与周恩来并排坐在飞机座椅上的照片。
  杜修贤记得,在他跟随周恩来的日子里,不论走到哪个国家,也不论什么时间,为了国内各大报纸能及时配发新闻图片,常常顾不上休息。一次,已是深夜两三点钟了,周恩来突然来到杜修贤的住处,看到他还在工作,便关切地问:“怎么还不睡呀?不困吗?”杜修贤拿出一小瓶白药片,回答说:“吃了这个就不瞌睡了。”周恩来看了一眼,摇摇头说:“你跟我一样。不要多吃,多吃了人会上瘾的……”
  这样的殷切关怀,这样的美好时光,令杜修贤终生难忘。然而,好景不长,1966年7月1日,当他跟随周恩来出访罗马尼亚归来,刚下飞机,就被接送到了新华社大院,成为审查对象。罪名是“顽固不化、死不悔改的特务、间谍”。之后,他被下放到车间当了一名定影工人。
  杜修贤的厄运至此还没有完。1968年,杜修贤被“流放”到乌鲁木齐一个叫铁列克提的小镇。其间,周恩来多次问有关人员:“老杜有什么问题,你们批斗他?”“他没有问题,为什么不让他出来工作?”而远在边疆的杜修贤,在忍受痛苦的同时,同样也牵挂着周恩来。他相信周恩来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他摆脱困境。
  1970年,周恩来要出访朝鲜,当看到出访人员的名单上没有杜修贤的名字时 ,就问秘书:“老杜呢?名单上怎么没有他?”至此,周恩来才知道杜修贤还在新疆。“叫他立即回来,这次出访的摄影记者还是定他。”于是,一封加急电报命杜修贤立即回京。
  接到电报,杜修贤感到眼前出现了一线光明。然而,此时此刻,谁又能体会他心中那难言的无助和痛苦?1969年8月,苏联在我国新疆铁列克提地区制造了流血事件,与他同去的几个记者和同行遭遇不测,魂魄永远地留在了那里。相比之下,他毕竟活着回到了北京,并成为自“文革”以来周恩来、邓颖超在西花厅后厅里会见的第一个客人,实乃不幸中之大幸。
  在此之前,新华社和对外文化联络委员会根据周恩来的指示,在人民大会堂大厅举办了一次“我国领导人访问十四国新闻图片展览”,展览中的新闻图片大多是杜修贤拍摄的。乔冠华提议,新闻图片上可以写上摄影记者的名字,周恩来同意了。杜修贤得知后很高兴,笑称:“前所未有,来日也无多。”
  在毛泽东遗体前一次不同寻常的拍照
有人问:“杜老爷子,‘红墙’里边有没有你最最刻骨铭心的?”杜修贤说,当然有。他说的这个“有”,指的是1976年9月9日毛泽东辞世。那时,他是中央外事摄影协作组组长,负责为毛泽东拍摄照片。在这样一个最后时刻,杜修贤曾多次近距离地为“安祥”的毛泽东拍照,其中有些“镜头”,是他终生都不会忘记的。
  9月10日晚上11点多钟,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的杜修贤,还在人民大会堂为布置悼念毛泽东吊唁活动的拍摄工作而忙碌。困了乏了,就一支接一支地吸烟。此刻,距离7天的吊唁活动开始还有两个小时。两个小时后,毛泽东的遗体就要运到这里。想到明天还要拍摄瞻仰毛泽东遗容的场景,他便准备在大厅的沙发里休息一会。朦胧间,耳边有一个声音对他说:“老杜,你带上相机跟我走。”他睁眼一看,是汪东兴。当时,杜修贤身边没有带照相机,他便向其他同志借了一个照相机和3个胶卷,匆匆赶往汪东兴处。汪东兴问他:“你带了几个卷?”杜修贤回答说:“3个。”汪东兴说:“不够,多带一些胶卷。”杜修贤又去找别人借了几卷。随后,汪东兴对他说:“你和我一起去,坐我的车。”他们一起走出人民大会堂,杜修贤坐上了汪东兴的随车,跟在汪东兴的车后面。轿车快速地驶进中南海,但没有驶进游泳池,而是停在另外一处院子里。下车后杜修贤才知道,这里是毛泽东在中南海里的另一处住宅,与游泳池相邻。
  杜修贤被安排在一间不大的房间里,除了沙发和茶几,没有别的。不一会,一位年轻的服务员给杜修贤端来一杯热茶。大约过了40分钟,杜修贤突然听见一声门响,随后几个人的脚步声传来。他看见华国锋、陈锡联、汪东兴以及王洪文、张春桥、江青、姚文元、毛远新等人从里面的一个房间里走出来。华国锋一边走一边剔牙,看样子他们像是刚刚吃完饭。这时,他才意识到,此时已是9月1日凌晨了。姚文元走过来对他说:“老杜,我们打电话到处找你,还以为找不着你呢!你来了太好了,今天要你完成一个重要任务。”他随即向身边工作人员交待:“你先带老杜去,我们一会就来。”杜修贤跟在这名工作人员后面,穿过走廊向北走。在一间北面房的门口,工作人员停了下来,对杜修贤说:“就这,你自己进去吧,我就不陪你进去了。”杜修贤应了一声,便一个人往房间里走去。一进门,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。他看见,毛泽东安详地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,周围一片宁静。杜修贤想,这大概是要自己来为毛泽东拍摄最后的遗容了。因为他知道,一旦毛泽东的遗体被运到人民大会堂的灵堂里,就要立即放进无氧罩里。杜修贤轻轻地调好焦距,小心翼翼,生怕“吵醒”毛泽东。他把镜头对着毛泽东的遗体照了一张半身的,又照了一张全身的。正照着,他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,并听见姚文元在门口关照警卫员,要他们把门关好,不准其他人进来。杜修贤放下照相机,等待指示。这时,房间里已陆续进来了几个人,正是华国锋、江青、张春桥等人。他们围在一起,好像在商议什么。随后,8人排成一排,脸上很悲伤的神情,一个跟着一个围绕毛泽东的床缓缓行走了一圈。后来,他们排成一行,低头站立在毛泽东的遗体前。直到这时杜修贤才明白,他的“重要任务”就是给他们拍照——真是出人意料。看见江青、张春桥等人手挽着手站在毛泽东遗体前等待拍照,他又按动了几次快门。如果说杜修贤的责任是记录历史的话,那么这一刻的“窥见”却折磨着他。他想,叶剑英为什么没有来呢?虽然政治局委员不全,但副主席、常委都在,就少叶剑英副主席;如果说只是负责毛泽东医疗组的中央领导人向毛泽东遗体告别,姚文元、陈锡联又不是医疗组成员……
  回到摄影部后,值班记者告诉他,说姚文元来过几次电话找他。联想起汪东兴为此事亲自找他,以及江青“你怎么就带来了一个闪光灯,还是平版光”的责备,杜修贤意识到,这次合影,他们8个人是计划好了的。
  带着面罩,最后一次为毛泽东拍照
  9月17日下午,中央警卫局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杜修贤,告诉他汪东兴让他马上到人民大会堂的福建厅去,汪本人正在那里等他。此时,毛泽东的吊唁活动已经结束。杜修贤叫上身边的一位年轻摄影记者同他一起去。一进门,杜修贤看见华国锋、王洪文、汪东兴都在里面。王洪文看见杜修贤进来,对他说:“毛主席的遗体要运走,我们准备在无氧罩子里拍些照片,作为资料,以后用来对照毛泽东遗体变化。”王洪文还告诉杜修贤,那里面没有空气,你要戴上氧气罩进去。你戴上面罩练习一下,看行不行?杜修贤说:“别人行我也行,就不试了。”一位工作人员过来告诉杜修贤氧气装备怎么用。教他说,感觉呼吸不畅、憋气时,就用手拍拍装氧气的瓶子。望着这个陌生的东西,杜修贤一时无措,心里有些紧张。回头寻找那个一起来的年轻摄影记者,已不见了踪影。这时又有人告诉他,不要紧,有一名护士和你一起进去。杜修贤拿起照像器材,戴好氧气罩,和一名女护士一起往里走。当听见第一道门在身后关闭时,杜修贤身旁的那个女护士随即倒下,紧张得晕过去了。进去以后会是个什么情景,杜修贤也不知道,但他想,自己常为毛泽东拍照,虽然不能说是朝夕相处,也是耳熟面详。杜修贤在心里问自己,到底怕什么呢?事后想想,其实是对一个没有空气的房间的恐惧。
  当推开第二道门时,杜修贤再次见到了毛泽东。此刻,毛泽东安详地躺在那里,像是睡得很沉。杜修贤意识到,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给毛泽东拍照了,泪水禁不住盈满眼眶。加上氧气罩里的雾气,他的眼前一片模糊。情急之下,杜修贤一只手拿起照相机,凭感觉把镜头对准毛泽东的遗容,快速地从不同角度多次按动了快门,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拍打氧气瓶子。当杜修贤完成拍照任务走出第一道门时,华国锋上前握住他的手说:“老杜,谢谢你。”王洪文说了一句:“真怕把你也干在里头了。”杜修贤想,王洪文说的这个“干”,可能是担心他因为缺氧会出现什么意外吧。
  众人无语,沉浸在杜修贤的往事中……
  杜修贤指着对面书柜上的两只咖啡色皮箱子,还未开口,就听有人问:是用这套器材为毛泽东拍照的?杜修贤说,不是。这两只箱子啊,我跟周总理走了多少地方,它们就跟着我去了多少地方。只要总理出访,我拿起它就走。就罢,他眼睛凝视着那两只箱子,久久没有移开。那里边有太多的周恩来的音容笑貌。一句“总理喜欢我”,流露出他对总理发自肺腑的怀念之情。他喃喃地说:“总理是好人哪!”有人问:“怎么讲?”杜修贤说:“总理让我给他办过许多事情。”“都是些什么事情呢?”杜修贤只说了一句:“该我办的,不该我办的,他都让我去办。”
  众人默然。那些事情里边,其实堆积的是周恩来对他的信任。我说,你的一生挺辉煌的。他笑了,笑得像个孩子,很满足。
  杜修贤当年曾说,他离休后要做3件事:写书、出画册、办影展。那天,他一并把这3件事摆在了我们面前。他说,我都做到了。
  如今,杜修贤身边有一个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阿姨。他平时弄弄地,种种菜,养养花,还不时与亲朋好友结伴出游几日,倒也自在。